趁着年轻
趁着年轻,趁着属于自己的
那一小块时间
还在中年的栅栏之外,散步、写字或读闲书。
相信天道酬勤。如同相信
在母亲头上打坐的银针
每次都能射中内心的柔软,
也可能逼出与目光合租的眼泪。
如果累了,就挽起裤管坐在水边,
看风送她洁白的婚纱。
也在流水的拉扯里擦亮回忆,
让走散多年的童年
迎着断裂带的阳光和无穷哑蓝天空上发呆的白云
默默地返青。
如果能在那无穷哑蓝的天空上写篇博客,
我将写下内心小小的脆弱、感激与温暖
比如感谢母亲,感谢她赐我一副好身板
比如写一首不会跑题太远的诗,然后反复打磨
比如阅读在一片绿阴下移动的蚂蚁,
并感觉它瘦小的躯体里
也埋着一小块时间。我和它没有分别
大家在用各自的那一小块时间和身体,
在巨大的荒原上移动
而自己所处的位置,正是弱不禁风的边缘。
趁着年轻,趁着向我吹来的风
还没有长出翅膀
趁着向我袭来的雨水还没有生锈
我要带着一颗软弱的心继续旅行
绕过季节和细节的疼与空,
跟爱情、亲情与友情一路长跑。
趁着年轻,温一壶好酒,
比如茅台,醉意朦胧间
我愿意走回月光涂白的村庄,跪在父亲坟前
泪眼汪汪
减法
这些年,因为梦想没有直通车
因为它又迟迟不愿为我开门
我始终不敢跟皱巴巴的生活造次,也不太习惯
在睡梦里再次穿过它的浓荫和花园。
如你所知,骨感和皮包骨,永远不会是
同一个概念。如同楔子与裂缝
可能撞车,但永远不会是同一种事物。
这些年,我已经习惯孤独,习惯
在断裂带上过清清静静的日子。除了偶尔
担心地震。没什么不好。
这些年,我依然喜欢秋天,喜欢秋风瑟瑟
就像喜欢落叶,喜欢一棵光秃秃的树。
这些年,拜落叶为师,为的是
向它们学习减法,学会如何减去
内心的浮躁和苦闷。这事儿非同小可
它甚至能帮助我漏掉身体多余的电。
高兴得冒泡的时候不多了,
间或有杯薄酒到胃里出差,便已足够。
这些年,我只饮过一次茅台
就像这么多年我只遇见过你一次
大家在生活里减掉彼此,再无瓜葛,以为这样
就能相安无事,就能免于沧桑
品茅台酒,兼致茅台镇
说起贵州,茅台镇,茅台酒——
人们总是格外兴奋
恨不得立马生出翅膀
或乘着那沉沉的酒香,飞向贵州,飞向茅台镇。
想法并非盲从,仿佛是出于
某种神秘的引力,单纯的念想。
茅台镇,这圆润而精致的酒瓶是否
就是你邀请的信封?想象你的流水与山形。
在漫长的时光里,你经历了怎样的峥嵘与涅槃
才修炼出如此的不凡?来世
我只愿做一只茅台镇的蝴蝶,
在你空灵而纯粹的呼吸里
慢慢地飞。慢慢地老。而今夜,我只能
怀着朝圣的心情
孤零零坐在断裂带的河堤上,让欲望一再减速
像块还没有被流水磨圆的石头。在那平静的河面写下
甲骨文般心情——“除了你,其余的念想
都是鸡毛蒜皮,都是废墟!”
茅台
一杯茅台,能否养活半个李白?畅饮时刻,
它如卷心菜——隐秘而又包容,透着迷人的力量。
移动,旋转,服下定海神针,世界仿佛以你为轴心。
更大的担心往往是静止的,
比如李白从酒中站出来,衣衫下
埋伏着大半个盛唐。
更大的幸福往往是静止的,比如看月光皎洁。
草木在低语。又像是在和风索取签名。
多年来,我一直愧疚不能顺口说出它们的名字。
甲骨文般陌生的它们,
恰恰印出美丽的寂静与坚韧。
更大的胸襟往往是静止的,
比如品茅台,比如读李白留下的诗
岁月悠悠,酒香如故,诗心如故
事物在流动,而一杯茅台恰好说出
可能的停顿、幸福和虚无。
深夜,我在陶醉里虚构了一次旅行——
“落在纸上的酒香,将再次溢出纸外。”
我一点也不怀疑,茅台酒的美名
既飘向未来,也在飘向盛唐和李白……
这薄薄的一生
这薄薄的一生,有无数个拐弯、隧道或
陷阱。相遇已经过半。日记上,
夏日里的知了声有些迟钝,那疼得
满地打滚儿的初恋,像断裂带的天空一般
依然带着纯净的美,蓝得耀眼。
史前的阳光,依然照耀废墟。
春暖花开,不如骑马看花,不如
在内心镶嵌一座庙宇,保佑自己
梦想不熄,悲悯
不低于往日。山中有寂淡无法言说的凉意
与夜中那一再将记忆压伤的月光——被一种空
一遍遍生养。
这越来越薄的一生,多像某个傍晚
窗外,雨下得很细
窗内,取经人怀着早已树皮一样
裂开的激情与疲惫
反复敲打
那一再突围的记忆,仿佛要让自己变成种子
在那儿破土而出或开花结果
这薄薄的一生,又多像一杯从
时光里缱绻而来的茅台酒,暗藏乾坤
独领风骚,不动声色——提醒我
慢下来,比如关注一只蜗牛,但不必迷信
比如用它栽下内心的文字,但不必忧虑
未来的天气。大浪淘沙,天道酬勤,我只想
用这薄薄的一生,写下茅台般的纯粹和精良!